【勋兴】幸存者偏差

*全国二卷高考作文题

阅读下面的材料,根据要求写作。(60分)

“二战”期间,为了加强对战机的防护,英美军方调查了作战后幸存飞机上弹痕的分布,决定哪里弹痕多就加强哪里。然而统计学家沃德力排众议,指出更应该注意弹痕少的部位,因为这些部位受到重创的战机,很难有机会返航,而这部分数据被忽略了。事实证明,沃德是正确的。

要求:综合材料内容及含意,选好角度,确定立意,明确文体,自拟标题;不要套作,不得抄袭;不少于8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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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太阳正西沉,吴世勋驾驶着飞机徐徐停在偌大的停机坪上,他的机位旁边早有人等着替他脱去绑在身上的防弹衣,他一边迈开腿伸开胳膊等着装备卸下来,一边四处张望着,找寻着谁的身影。这是一片刚刚压平的土地,深色的土壤镶嵌于远处绿色的山间,画中的点缀是这一排冷冰冰的机器。

 

那小战士替王牌飞行员卸下装备,忽然想起什么道:“张队长说他今天去厂里开会,不会来这边,让您不要等他,早些修整,最近这片天空也不太平了,可能要随时待命。”

 

吴世勋挑一挑一边的眉毛,他从高梯上走下来,随手摘下扣在头上的飞行帽,发型有些被压扁了,没有形状地随着汗黏了几缕在额上,这地方空旷,风卷携着尘土从四面八方来,质朴的黄土味是这片西南大地上最真实体现,远处的茅草屋里已经亮起昏黄的灯光,他不想说话,只是挥了挥手,没有张艺兴在他身边唧唧歪歪那些专业知识,他居然觉得太安静了。

 

两天前这地方刚经历了一次空袭,以往那些敌机呼啸着从低空擦过,汽油味与机器运作时冰冷的味道总会掺杂在这单纯的泥土香里,无用的警报总是多于有用的警报,在人们稍微迟钝懈怠向那些藏在西南大地之间纵横沟壑的防空洞时,成群的炸弹像是一场轰轰烈烈的雨,从不飘扬,垂直而迅速的插进这泥土之间,它们也不深入,仿佛接触到地面就极为满足的炸开,火药味瞬间成了这天地间唯一的味道,不敢置信的哭喊声与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卷入弥漫的火药味中,而这个被放慢的瞬间能发出这声音的都是幸存者。

 

吴世勋是在那个时候见到张艺兴的,张艺兴刚从国外回来,据说他是模范毕业生,多少军校想要以留他为诱惑,把他留在大洋的彼岸,而他回来了,带着一顶圆顶的小礼帽,一个小牛皮箱,和几大箱书和工具,辗转一路,最后悠悠乘着马车来了。那时候华北一片混乱,向西南走,在条件最艰苦的地方建筑希望,吴世勋跟着学校来到这因为战争而显得人心惶惶的土地,家里是不同意的,那时候年轻有为的人都在西南,吴世勋半夜卷了些钱跟上部队,颠簸到这里时简陋的机场已经建好,他们作为第一批空军,在此接受训练。

 

张艺兴是负责他这一台飞机的。想来也是奢侈,每个人都分到一个精英,一对一的检查每一处错误。初见时张艺兴不苟言笑,但是抿住嘴的时候酒窝乍现,吴世勋觉得这倒是比笑起来更迷人。时间多了,由于他总是在训练的最后最晚回来,那片空无一物的停机坪上,便总只有张艺兴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高台上,脚边放着一个工具箱,仰望着天空等他回来。

 

那时候天空是金色的,风卷起的土也是金色的,土地无法变得金光闪闪,但也随着夕阳铺上一层浅色的光泽,明明这里寸草不生,但也充满了别样的生命力。他从机舱里出来,正巧能看到张艺兴的睫毛也是金色的,随着他们找到对方的眼睛,那睫毛忽闪几下,张艺兴终于露出一个稍纵即逝的笑来,他道:“欢迎回来。”

 

张艺兴从不责备他的晚归,同样也不好奇,他总是在意那些机身上的毛病,更甚于他这个驾驶者,这个时候没人总会带着笑,每个人都被危难所逼,熬出发青的黑眼圈,风沙使皮肤变得粗糙,于是他们本来自南方的那份细腻也变得粗糙,吴世勋并不在意张艺兴的这份冷漠,总是倚靠在一边等张艺兴里里外外的检查一番,才和他一起下了高台往食堂去。只有这时候张艺兴才变得有人情味一些,他向吴世勋讲他们最近起的争执,说些他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吴世勋只能随意的嗯了几声,在他说完的时候问了一句:“我们算是朋友吗?”

 

“你是说……战友?”张艺兴没想到他这么问,便把思绪收了收,他想了想道,“战场前方和战后毕竟不一样,和你一同作战的才算是你的战友。”

 

“我不是说战友,”食堂到了,吴世勋站定在原地,“是朋友,是这个特殊时候的朋友,你在等我回来的时候,没想过这个问题吗?”

 

远处已经有战友向他挥手了,吴世勋挥挥手,并没有着急过去,他耐心地等着张艺兴的回复,双手插兜,那顶厚重的帽子还压在他头上,他摇摇头,把帽子摘下来放在手心,又问了一句:“在你心里,我是不是那唯一一个算得上是朋友的人?”

 

张艺兴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初来乍到,满身都是归国而来不一样的气质,又因为有些沉默,晚些时候又要在停机坪里等着吴世勋回来,所以能说的上话的确实只有吴世勋一个人。他有些混乱地点点头,露出一点迷茫的神色来,这段时间他吃不好也睡不好,总在担心第二天那个坐在飞机里的人就随着地方的炮弹再也飞不回来,表面上安静地等在高台上,等着他的飞行员归来,可是吴世勋时不时的晚归,他其实比谁都焦急。他知道吴世勋飞去哪里,无非是这些遍布在山间因为战争毁掉交通和物资线的村落,他攒下食物,送去希望,他没有资格要求吴世勋不要去做。

 

惩罚是军队的事情,他只要确保吴世勋的绝对安全。最近修理厂新一轮的加护又要开始,张艺兴仔细观察了吴世勋机身上的弹痕,反其道而行之,认为没有弹痕的地方更应该加强,对此意见并不统一,他虽然与众人不交好,但是谁都不敢忽视他的意见。这毕竟是空中作战,出了差错可能就是失败与死亡,没人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于是那个傍晚张艺兴被单独叫去,要他先改造吴世勋的那台飞机。张艺兴垂在身侧的拳头捏紧了,叫他如何拿吴世勋的生命开玩笑,无论朋友不朋友,他都不该把吴世勋推向火坑。

 

那个傍晚吴世勋独自向食堂走去,身旁没了别人,他反倒有些寂寞了,正是无聊的时候,他向前一瞥,竟看到张艺兴站在食堂门口,头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过长的刘海垂在他额前,遮住了他的眼睛。吴世勋快步走去,他年轻又高大,这两步距离被他迅速地缩短,等他站定在张艺兴面前,张艺兴已经心有所感地抬起头道:“我在等你。”

 

“我看出来了,”吴世勋一笑,“我有自信你在等我,只有你会等我。”

 

张艺兴没心思与他开玩笑,他神色凝重道:“你的飞机被选中做新的加护实验了,我明知不该让你去涉险,但提议毕竟是我提出的,我……”

 

“我知道了,”吴世勋的表情几变,先是由嘴角上翘地等他讲话,再变成了一个有些凝重的表情,眉毛撇下来,眼神锐利,但是语气却很温柔,他伸手拍了拍张艺兴蓬松的头发,发丝压在掌心的感觉很奇妙,他忍不住揉了一下,才道,“你不用自责,我相信你。”

 

“你说什么?”张艺兴因为他的动作懵了一瞬间,接着他抬起头,终于直视了吴世勋的眼睛,“你不该把一切压在这上面的,我来找你是想让你自己提出意见,你还年轻,在空中战场也是翘楚……”

 

“总要有人去尝试的,不是吗?”吴世勋保持着那带些冷意的锐利眼神,看向他翱翔过的碧蓝天空,此时又是一个夕阳,几缕浮云被染上绚丽的橙色,“既然要飞,我要我最信任的人替我加护。”

 

张艺兴还想说什么,他看着吴世勋弧度优越的下颚线,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最后他捏紧了拳道:“我会努力的。”

 

在加护完成后的一个夜晚,吴世勋和他的中队出了紧急任务,张艺兴夜里总睡不踏实,听到声响,披了衣服走到近前,只看到吴世勋挺拔的背影,他从前面回过头,透过护目镜似有感应的看向他的方向,这时候的天空总是美丽的,闪烁着无数的群星,只是没人去欣赏了,人们惊慌的奔走,在警报声中尽可能快的躲在防空洞中,张艺兴也不得不走了,他作为被保护的人才,已经有小战士全副武装的要带着他躲起来。吴世勋冲他的方向做了一个口型,然后留给他一个义无反顾的背影。


那个夜晚很喧嚣,张艺兴披着厚重的大衣,尽可能的坐在能看到飞机的洞口,夜幕被划破,他分不清来来去去在低空轰鸣的飞机到底是哪一边的,只能瞪大了眼睛,在心中为吴世勋祈祷一份平安。

 

天终于亮了。停机坪上只回来了几架飞机,警报还未接触,张艺兴便已经丢下大衣不顾一切的冲向那个他每天工作的地方,他身着单衣站在昼夜温差有些明显地平原中央,目光焦急地寻找,反复的确认,最后在小战士的提醒下,确认了那个令他一瞬间魂不守舍的消息。

 

那个在星光下对他做出“等我回来”口型的青年没有回来——他丢掉了他的朋友。

 

彼时天才微微亮,比起感情,这个用生命换来的新提案也该有了结果,即便未归的飞机还有很多,他们失去的不仅是吴世勋,但这结果更像是刀割一样划在张艺兴的心上,他不得不承认,是他不成熟的让他再也等不到他回来了。

 

那几天张艺兴总是过得浑浑噩噩的,他仿佛丢掉了希望,完成了工作后就靠在高台上眺望远方,似乎在每个夕阳的尾巴里,总有一架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飞机,飞机里坐着他每天都提心吊胆担心着的青年,青年会踩着影子下来,等他爬上爬下的检查有没有哪个零件罢工,然后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最终随着夜幕降临,所有的影子融入黑暗。

 

又是一个夕阳。


张艺兴新负责的飞机里是个小战士,他还在学习阶段,不够格上战场,他畏惧地看着张艺兴,似乎也听说过张艺兴事迹,尤其是他加护过的飞机没回来,这个传闻更让这个连头发胡子都懒得修理的男人多了一层阴郁。

 

本该无人的停机坪里轰鸣着降落了一架飞机,从里面匆忙地爬出一个飞行员来,张艺兴把目光移向他,终于带了一点波澜地问:“你现在才回来,也去那边了吗?”

 

那个飞行员和吴世勋是一个中队的,他们常去送物资,自从吴世勋未归后,他们中队剩下的飞行员自觉地接过他的责任。他激动地抓住张艺兴的肩膀,提高了音量:“……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张艺兴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失焦,接着他的目光如同火炬一般被点亮了:“你……你再说一遍,他在哪里?”

 

因为战斗机无法载人,他才没能把中队长带回来,他一边这么解释着,一边上报给指挥官,后来在张艺兴的魂不守舍中,一行人辗转到了那个他们总投放多余物资的破败山村。吴世勋躺在不知哪位好心人的屋子里,胳膊受了伤,但经过简单包扎,医生查看过说并无大碍。只是他很虚弱,眼神四处扫荡着,终于在看到犹豫不决的站在门口不进来的张艺兴时停下了。张艺兴站在原地,不敢上前,吴世勋能活下来已经是他不敢奢望的东西了,他害的他受了伤,他怎么还有脸去见他。

 

“艺兴——”吴世勋沙哑地开口,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喊道,“艺兴,艺兴,艺兴……”

 

仿佛张艺兴不过去,他就不停下一般。

 

这叫声在安静地房子里回荡着,终于催动了张艺兴的脚步。张艺兴朝前迈了一小步,终于忍不住地向躺在床板上的吴世勋跑去,吴世勋张开没受伤的胳膊,不顾一切地把他搂在怀里,他道:“你没错,我看到了,我看到同一部位收到攻击的飞机坠落了,而我没有,我的飞机是被流弹击中了机翼,本来就靠近这边,我跳伞了……”

 

张艺兴的声音从他的胸口处闷闷地传出来:“你活着就好,那些都不重要。”

 

吴世勋感受到他胸膛有些湿润,他便更加搂紧了张艺兴:“我说过,我相信你的……”

 

“我一直在等你。”

 

良久,张艺兴道:“等了你好久。”

 

吴世勋用手揉了揉他朝思暮想的发顶,最后低声道:“我回来了。”

 

-END-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对不起,我超了3300字……

晚了很久抱歉啦! @无籽樱桃_ 

2018-07-16勋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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