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兴】丹心照我 03

民国paro/ooc/不要上升 

上篇指路：02

“你既然那么对不起妈妈，为什么要跑回来？”张艺兴笑过后，话锋一转道，“你应该知道在，只要到了北平，就一切都为你准备好了。”

吴世勋这会儿病稍好些了，双手交错在脑后，朝后一靠，明明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天生凌厉的眉毛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许的冰冷：“今年四月份我就成年了。我毕业后甚至还没来得及考虑自己以后要怎么过，我爸妈就不由分说的给我安排好了。”

张艺兴点了点头，没有开口接话的意思。

于是吴世勋接着用一种不甘的、向往的又有些遗憾的语气道：“从我小时候开始就有人叫我一声小少爷，外人只道我含着金钥匙出声，衣食无忧，什么都不缺，其实我恰恰比谁都缺了点选择的权力。”

“老爷和夫人本意并不坏，”张艺兴叹了口气，他伸手拍了拍吴世勋的肩膀，“他们走过什么弯路，便想让你不要再走那样的路。”

“我知道，这话你不是第一次说，我也不是第一次听，”吴世勋无所谓地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只是他们走错了，我走便一定会错吗？”

“贤秀少爷的事情对他们打击太大了，”张艺兴道，“一个儿子已经不得不走这条路，换了谁都不愿意小儿子再以身涉险。”

“至少我哥他自己选择了……”吴世勋摇摇头，不愿意再进行下去这个话题，他好奇地看了一眼张艺兴，“你连我哥经历了什么都知道，看来你认识我家人时间挺长了。”

吴世勋不是没猜测过，出于一个“爱与保护”的名头，家里的所有与政事军事沾边的事情都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消息进不来，他也不是那么关心上海唱京剧的那个戏园子，所以不认识张艺兴也能说得过去。可张艺兴仿佛对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不仅知道他要去北平，甚至连哥哥因为被迁怒而被抓起来当人质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他真的只是如自称那样，是给哥哥做事跑腿的人吗？

吴世勋是因为被保护过度而多少有些无知，只是这份无知绝对不能当成是愚蠢来看待的。他心里有自己的算盘，而且能够不动声色地试探与猜测，便已经要比他同龄的人沉稳的多。张艺兴深知这一点，与他说话时也不兜圈子，直接大方的展示自己的诚实。

“贤秀少爷被抓去那年，愤怒的小部分民众闯入梨园，企图把他安置在我家后院，”张艺兴仿佛在讲其他人的故事一般道，“我当时正被罚跪，记得清楚，也是这样一个冬日，膝盖和手指都冻僵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藏在一口腌菜的大缸后面。”

“你当时多大？已经记事了？”吴世勋细细打量了张艺兴几眼，他看上去年轻但疲惫，虽然白玉一般的皮肤挑不出任何瑕疵，但是眼下却有着青色的眼圈，这可不是几日奔波操劳就能熬出来的。

“我是乙未羊年出生的，”张艺兴停下他的讲述，耐心地对问题很多的小少爷解释，“与贤秀少爷恰好同年。”

“怪不得你们认识。”吴世勋点点头，接下来的事情他们都知道。

在他七岁，哥哥和张艺兴十岁那年，有数不清的冤案错案，害他哥哥在上下学路上被拐走的导火索便是其中一桩冤案。那年冬天租界里的人过于嚣张，冤枉妇女，公廨虽然出手干涉，但无济于补，她们还是入了狱，吴世勋的父亲当时还只是有一个不大的军衔，不得已带队奉命平息民众怒火，因此还在读书的大儿子便无辜被迁怒。他的哥哥吴贤秀被当时的梨园当家救下来，但那几日街上的民众都攒着一口怒气，反抗的浪潮愈演愈烈。为了安全着想，哥哥还在梨园里住了几日——吴世勋很快猜到前因后果，因为担心哥哥踏出梨园又受到伤害，父母托人拜托了梨园当家，哥哥在那里住了十来日，才被接回家。

也正是因为那件事，他的选择权被剥夺了，随着父亲坐上更高的位置，他的未来便不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吴世勋可以算得上那个年代少有的少年精英，和哥哥一开始就注定子从父业的走上军政道路不同，他的生活里充满了外语与西洋乐，只要他乖乖到京师大学堂去读书，要不了几年他就能脱离父亲和哥哥一生都牵扯其中的权力旋涡。

他父母亲想他人生简单快乐，但生在这样一个乱世，谁又能独善其身。

只是张艺兴却摇了摇头：“我当时也是正在与我父亲作对，跪完后就一病不起，没见过贤秀少爷第二面。只是后来我父亲与老爷达成了某种协议，那时候我才和贤秀少爷联系到一起。”

张艺兴简洁明了的总结道：“也是那时我知道了世勋少爷的存在，但是毕竟路不相同，从未有机会相见。”

“……”听到想要的答案，吴世勋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叹了口气，“我们还有多久能到？”

“至多一个时辰。”张艺兴估算了一下，答道。

吴世勋对于时间的概念只是睡一觉起来就能到南京，刚才的浅眠被打断，他一时不知道自己地处何方。他不讨厌张艺兴，甚至因为张艺兴的体贴还对他颇有好感。他已经设想到自己回家后就要挨打，母亲不在，没人会为他求情，或许这接下来的一天中，张艺兴就是最后给予他耐心与温柔的人，即便他依旧因为矛盾与疑点而令人好奇，但他毕竟不是一个坏人。

坏人与好人的界限在吴世勋心里也分的清楚：家里人反对他从军，他们不是坏人，张艺兴刚刚才打伤了人还能面不改色的与他聊天，但他也不是坏人。坏的是那些住在被称为租界的地方里的那些人，坏的是时局动荡，却躺在花满楼里吞云吐雾的那些人。

张艺兴是他认知里好人的那一部分里唯一还能对他的叛逆和颜悦色的人，所以他放下心防，心理上与张艺兴亲近了不少，又道：“你有一副好嗓子，以后还有机会听你唱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张艺兴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我说过，我的主业从不能是唱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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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车站的时候是吴贤秀来接的他们。和吴世勋像了七成的脸上多了几分沉淀的世故，吴贤秀同样高挑，穿了一身整齐军装，亲自来接自己那放弃大好前程的弟弟。他沉着脸，无视了吴世勋强自镇定的眼神，对张艺兴先到：“你辛苦了，明天再来我府上汇报。”

张艺兴朝他鞠了一躬，随着另一波下车的人流汇合，只留给贪恋他温柔语调的吴世勋一个腰杆挺直的瘦削背影。等他被哥哥揪着耳朵扔到车里，才发现自己还披着张艺兴的披风，他想了想上海的寒冬，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忙对哥/哥道：“张艺兴他有人送吗？刚才我发烧，他把衣服给我，忘了还……”

“艺兴和我相熟，私下里按年龄你可以叫他一声哥，”听到弟弟出去一趟还落下病回来，吴贤秀不由得心软了几分，冷哼了一声，接下来说话语气也没那么严厉了：“外面有车送他专门回府，你不用太担心。”

“哦……”吴世勋放下心事，靠在皮质的座椅中，忐忑地等候哥哥的发落，“你们打算把我怎么办？”

“你不要一副宁死不屈的表情，我们还能把你怎么样？”吴贤秀从副驾驶转过头来，脸上也是无可奈何的表情道，“火车上没有电话，到现在都联系不上妈妈，她估计要急疯了。我是无所谓，你自己想好怎么和爸妈交代吧。”

吴世勋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哥哥以前不是这样的。他的哥哥虽然一直疼他，但是该教训他的时候也没手软过。家里人不让他习武，小时候他们打架，哥哥总是占上风的，后来他从军校毕业，按说毕业后也算是有了一个小小的军衔，结果哥/哥早就管着一个军/队，更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的不近人情。

今天吴贤秀对他这般容忍，只是揪耳朵的程度，定然是有人劝过他了。吴世勋想了想，只想出那么一个人人选来，于是他凑上前去问道：“还是我嫂/子疼我，是不是她让你别打我的？”

“你嫂/子和我一样，支持把你狠狠打一顿的做法，”吴贤秀又冷笑一声，“回头跟艺兴好好道谢，是他打电话时让我考虑你的苦衷，不要急着动怒，要我一定答应在你休息好之前不要打你。”

“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成天打啊骂啊的……”吴世勋小声嘟囔一句，他不得不承认，他心中悬着的大石头放下了，与此同时对于张艺兴的好奇又多了一点，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却能顶着上司的压力为他求情，难不成他吴世勋魅力与日俱增，直接俘获了梨园当家的心？

吴贤秀没再接话，一路上冷着脸，把吴世勋领回到自己府上去。吴世勋本来还担心回家后吴父要气的不让他进家门，下车却看到年轻漂亮的嫂/子站在家门口迎接他们，那是个性格有些直爽的女主人，见了吴世勋，也不赞成的指责了两句他的冲动。

吴世勋却愣了愣：“……今天我在这儿住吗？”

吴贤秀一边往家里走，一边脱下外套递给佣人，他对吴世勋道：“艺兴还说你回家还是免不了被打，让我先收留你一晚，大家都分开想清楚了再评判对错。”

“……他为什么……”联想到之前的猜测，吴世勋一时更是疑惑，“对我这么……”

“我能理解他，”吴贤秀坐在沙发上，定定地看着他的弟弟，“正因为父子意见相悖，他父亲把梨园交给他回到湖南去直到离世他们都没再见一面。”

见吴世勋默然不语，他又补充了一句：“各家有各家的难处，明天他上我这来汇报情况，你好好跟他道个谢。”

-tbc-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故事发生在民国五年。

文中的情节都是有历史故事对照的，不过不用深入去了解也可以。

还有一个特别特别特别的巧合，一开始没去用干支纪年算这篇文中蕾蕾的生日，结果今天算了一下，居然还是羊年……

废话结束，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