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兴】丹心照我 08

民国paro/ooc/不要上升 

上篇指路:07


吴世勋和张艺兴对视一眼,沉默下来,心里各有各的考量,心里思索着在认识彼此之前,和谁在哪里结过仇。他们有些食不知味的吃完了饭,当然,吴世勋觉得这饭菜本来就没有味道。他觉得和张艺兴在这里遇到,很大程度上减轻了自己的不安。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昨天挨打的时候,一开始一个人躺在怎么都像是捂不暖的被子里的时候,他承认自己在想家的情绪发酵下,情绪挺不稳定的。

 

下午的时候张艺兴做了些准备,他把那个装了戏服的包裹打开,抚平那一袭青色戏服上的褶皱,然后叮嘱吴世勋:“世勋少爷少些好奇,自己保护好自己,等我来接你。”

 

“你来接我?”吴世勋坐在床沿,想象着张艺兴穿着戏服的样子,他不明白张艺兴让人把这戏服送进来的原因,也不明白面对一个胡三成,要这声行头来有什么用,因此他把张艺兴说的前两句话当做了耳旁风,只听进去了最后一句,“我们去哪儿?”

 

“之前也说了,顶多让你在这里委屈两个晚上,”张艺兴匆忙地抬头,对他一笑,“别说是大少爷了,就算是我,也会想办法把你弄出去的。”

 

吴世勋闻言,不知怎么地又想起那个女学生的脸,他还记得她披着自己衣服慌张地跑远的样子,也不知道她跑去哪里了,有没有安全的到家。他在这住了一晚上,多少也在这散不尽的黑暗中认识到了一件事,爸爸和哥哥,也不是什么事都能照顾周全的。这件事想来想去他都觉得很寻常,只是他直到今天才迟迟意识到,或许是以前活在自家院里,要担忧的事情只是未来和生活里的不如愿罢了,现在他抬头,只能看到低垂的房顶,小窗缝隙里勉强透进来的光线,天空是黑色的,沉重地压在他心上。

 

晚些时候张艺兴带着小包裹出去了,吴世勋躺在床上,嗅着空气中的霉味,翻了几个身,最后一跃而起,也收拾起东西来。得知他进来的匆忙,家里人给带来的东西也不多,他把银票卷了一张捏在掌心里,想了想,把匕首藏在贴近右胸口的衣服下面,然后他靠近侧栏杆,静静地等着巡捕过来,把那张银票递出去,换一时半刻的无人看守,去找张艺兴。

 

但是吴世勋没有等到他想等的人,在他倚靠着栏杆在心里分析要上哪去找张艺兴的时候,有人顺着墙根走过来了,吴世勋瞪大了眼睛,看到昨天那个左手藏在胳膊里的男人接近了他,看到他在这里等着,脸上挂着一种奇异的笑容,停在他面前。

 

吴世勋有些紧张地吞咽了一下,他要比那人高出不少,正方便了他低头,仔细打量那张没曾在他记忆里停留过片刻的脸。那人倒是没给他时间,从一直遮住他左手的长袖口里伸出他包扎好的手指,对吴世勋道:“少爷,别来无恙?”

 

看到那根手指,吴世勋在火车上的零星记忆倏然被唤醒了,当时他本来就在发烧,火车摇摇晃晃地,一睁眼就看到张艺兴已经和对面那三个人打起来了,而且打完后那三个人也没再出声,记得在没到上海的时候就下车走了。吴世勋对他眼熟的原因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受伤的人,他不甚在意的对他曾投去过一抹目光。

 

吴世勋是真的惊讶了,从表情就能看得出来,他微微张着嘴,对那人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小落子最近过的挺不顺的——他其实觉得自己这一生都挺不顺的,小时候是孤儿,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做过,什么都见过,也留下一身偷鸡摸狗的臭毛病。他觉得自己唯一算的上幸运的是遇到小主子的时候,那天他又没饭吃了,路过橘子摊试图偷偷带走两个橘子的时候被抓住了,那年头谁都不好过,人们围住他,纷纷指责起他这个惯犯来,这时候小主子出现了,递给他一只手,把他拉起来,还给他买了一袋橘子。从那时候起他就跟着那个很年轻但很厉害的人身后了。

 

小主子是个能把一切事情做好的人,他在南方各个省会做外贸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然后决定往上海开一家化妆品店,专门为那些姨太太和名媛服务。他和另外两个人托了小主子的福,还能坐着一等舱去上海先一步考察店面。只是他们这段时间过的太得意了,没想到一出门就遇上了硬茬,他断了一根手指头,又在下车后和另外两个人走丢了,要不是一个路过的郎中给他包扎,他连手指头都要没有了。

 

小落子走啊走啊,最后真让他到了上海,到了上海后他肚子饿了,老毛病又犯了,在市场偷鸡摸狗的想偷个钱包,没想到被抓住直接送到了监狱。进来后他倒是老实,又因为断了根手指,没人总找他的茬,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就此灰暗了,再也无法报恩,也再也没法见到家乡的阳光了,每天阴沉沉地坐在自己的床位上,也没人愿意搭理这个落魄的中年男人。

 

就在这时候吴世勋被推进来了。

 

他几乎是瞬间就认出那张脸了。吴世勋长得很好看,是没人会否认的好看,丢在哪里都不会被埋没的好看,火车上的时候因为发烧脸颊有些泛红,但是靠在那里睡觉也是一副画。就是因为这个小少爷要睡觉,他们才挨了打,现在可好,管你是什么少爷,进来了不还都挨打?

 

小落子是知道这个号子里这些人的毛病的,也知道吴世勋这种少爷,哪里会低下头叫别人一声“哥”,所以他几乎是幸灾乐祸的看着小少爷挨打,并打算和这小少爷来日方长的。没想到吴世勋出去了一趟,再没回来这边,多少有些泄气的时候他听到这些人谈论起吴世勋来,因为他们刚刚动手打了吴世勋,此时一个个吓得面色发白,愁容满面的。

 

于是小落子来这里这么多天,第一次主动开了口:“刚刚那人是什么来头?”

 

“你是外地人吧?”其中一个青年对他说,“那你也该听过吴家吧,吴世勋就是那家最宝贝的儿子。”

 

上海和吴家一联系起来,小落子就想明白了,他先是和这群年轻人一起绝望了一会儿,但是时间久了,反倒从绝望中生出了一点狗急跳墙的想法:左右都是惹了,反正自己一无所有,不如趁着在监狱,把仇报了。

 

所以他走哪都开始找吴世勋的身影,今天早上还让他发现了另一个冤大头,那个把他们打伤了很厉害的男人也在,他看见张艺兴和吴世勋一起出现在操练场上,几乎要笑出声来:你们再牛不也住在这儿?

 

他们这些人,想事情总是有些无理取闹,不分黑白的,又有些过分的狂热,喜欢用仇与恩来定义关系,于是他的目光更灼热了,透过乌压压监狱的人群,成功的让张艺兴也注意到了他。

 

此时小落子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跑出来,而且似乎还打探到了张艺兴的行踪,他路过吴世勋的号子,短暂地做了停顿,然后对锁在门里的小少爷道:“少爷还记得我,真是受宠若惊了。不过你不要急,我去找完那张老板,就来找你。”

 

然后他继续顺着墙根走,吴世勋试图看他往哪里去了,看样子那人也是去找张艺兴,而且还是有目的的,这可乐坏了小少爷,免得再像无头苍蝇一样去找,白白浪费了时间。他没等多久,就来了一个点名的巡捕,还没等巡捕讲话,他就无师自通地把钱塞给对方。

 

等吴世勋跟上小落子的步伐,并在他身后保持了距离走了一段路后,他看到了张艺兴的背影。他的目光首先是被那个很大的牢房吸引的,虽然是牢房,用铁栏杆围着,但是这个牢房一看就是五星级的牢房。不仅宽敞,还有良好的光线,他看到了床和桌子,甚至还有酒,他不知道还有人能在监狱里把日子过的这么舒服,不知道是给了多少钱,才能让睁着眼睛的人都装作闭了眼看不清。

 

张艺兴就站在那虚掩着的铁门前,他和小落子的背影交错着将坐在桌前的一个人挡住了,他看不清那人的脸,但他知道那一定是听了这么久名号的胡三成。当晚清成为过去式后,上海的租界和华界倒是空前统一的开始禁烟,曾经纵横着商政两界的张扬烟贩子和官兵,都像是前朝旧势力一样被抄了,吴父在那个时候站对了队,一举坐上了现在的位置。

 

胡三成在那个时候到了监狱,他再没听过他的名字,直到最近禁烟变得松动,才死灰复燃起来。吴世勋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这张脸,但这时候张艺兴动了,说了些他意想不到的话,也做了些他没曾设想过的动作。

 

张艺兴把包裹扔在脚边,从里面套出那套飘飘然地青衫来,他把青衫披在身上,开始系腰带,边系边说:“胡老板,可真是一别经年。”

 

胡三成开口了,是个老人的声音:“什么风把张老板又吹到我面前了?”

 

“不和胡老板打哑谜,我来是想找胡老板定一批货,”张艺兴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很快他束好了腰带,整个人的背影都看上去纤细柔软了起来,他又弯下腰,拿出那几盒脂粉来,“我毕竟接管了梨园,有客人需求,也不再像我父亲那样强硬的拒绝了。”

 

“你倒是有眼力见,”胡三成笑了一声,声音有些揶揄,“你父亲怕是也没想到,当时拼上梨园上下得罪我,不让你来我府上唱一曲,现在你自己站在我面前了。”

 

吴世勋藏在暗处,附近的号子里都没有几个人,那些人也都靠过来,听着那两人的对话,他看见前面趴伏在地面上的小落子,那人像只伺机而动的豹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张艺兴,而张艺兴似乎毫无察觉。他边听边蹙起眉来,听这话张艺兴和胡三成还有段过往的,而且怎么听上去不像是来完成任务的,倒像是来谈生意的?

 

“情况不同,自然不得不做出选择,”张艺兴摇摇头,把白色的粉均匀地扑在脸上,空气中飘起细小的粉末颗粒,但吴世勋只能凭借背影去想象张艺兴现在的样子,“只是我听说……”

 

“你听说什么?”胡三成见他停顿了,追问了一句。

 

“胡老板最近有批货,被拦在了半路呢,”张艺兴笑起来,“我看样子是白进来一趟,还想着讲些诚意,亲自进来见您,不知您这还有能提供给梨园的东西吗?”

 

胡三成冷哼了一声,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吴家上下没一个好东西,老子坏我好事,儿子又出来捣乱,不过张老板不用担心,我怎么会不留后路?”

 

吴世勋莫名其妙被连着一起骂了,他不爽地抬头,忽然看到了一张张透过不同号子的铁栏杆,努力探出来听张艺兴和胡三成对话的脸,他被这些脸吓到了——这些脸都是浓妆艳抹,画着京剧旦角的妆面,有的清淡些,有的却看上去异常艳丽,他们原本的面容被这样的妆面覆盖着,几乎看不出男女。吴世勋抚着自己的胸口顺了两口气,摸到那把匕首的刀柄,才放下些心来,他刚才来的时候光顾着看小落子的行动路线了,哪里想到这附近都住的是“唱戏”的,再仔细看了看,这些都或多或少穿着戏服,没有戏服的也穿着白色的长衫,总之没有一个看上去像是来蹲监狱的。

 

有个人感受到他的目光了,还娇滴滴地朝他抛来一个媚眼。吴世勋心里一阵恶寒,连忙又转头看向张艺兴的方向。就在他分神的瞬间,那个小落子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半截木棍来,他才不在意门里门外两个人正在做什么,正伺机而动,一点点的爬向张艺兴。

 

虽然对张艺兴说的那些话一半猜疑一半不解的,可是吴世勋毕竟不能让小落子就这么坏了张艺兴的好事,于是他也悄然挪动,拱起身子,像一只夜行的猫,每一步都走的悄无声息。

 

这时候张艺兴的妆面以及接近完成了,他将粉色大面积的扑在侧脸与眼皮上,然后合上粉盒,站直了身体对胡三成笑:“不愧是胡老板,临危不乱。”

 

“张老板过奖了,”胡三成似乎也哼笑了一声,又道,“既然要唱,怎么能不请张老板进来唱,请吧。”

 

“那可要说好,我这多年不开嗓,为胡老板破了例,唱完可要答应我,给我一个最合适的价格才是。”张艺兴朝前一步,青衫随着他的动作擦过地面,吴世勋莫名地有些嫉妒——管他是真要唱还是在做戏,可是他想要听张艺兴唱戏的时候,张艺兴也从没这么爽快地答应过。

 

“那肯定了,我这想了张老板的戏从你十一岁到你现在二十一岁,”胡三成接着道,“你看看我这四周住的人,哪一个没有张老板的影子?”

 

吴世勋周围的脸骚动起来,他又看了一圈,心里吐槽道:又在扯哪门子的谎,哪一个都比不上张艺兴一根头发丝的。

 

结果又在吴世勋分神去看这些脸的时候,小落子动了。张艺兴才拉开铁门迈进去的时候,一直等待着时机的小落子自地面上一跃而起,短了半截的木棍高高地扬起,就要朝着张艺兴的后脑勺去。

 

吴世勋心里暗骂了一声,动作也没带拖泥带水的,他可一直盯着小落子呢。他跑了两步,伸出手一把拉过小落子的肩膀,手臂用力,牢牢地把小落子牵制在原地,于此同时,和感受到后方危险的张艺兴大眼瞪小眼的来了个对视。

 

张艺兴这回是真的没想到吴世勋也在这里,他的表情惊讶极了,因为没有对着镜子化妆,两边脸的妆面稍微有些不对称,不过还是令人惊艳的,明明看不太出是他,又偏偏觉得并不违和,吴世勋也瞪大了眼睛,把他这样的一张脸记在眼底。

 

然后小落子不合时宜的喊了起来:“你放开我!”

 

张艺兴的面色迅速沉了下来:“世勋少爷,你还记得我怎么跟你说的吗?”

 

“我是看到他过来……”吴世勋解释了一句,又觉得自己的解释太苍白了,“好吧,是我错了。”

 

“你……”张艺兴似乎真的无奈了,此时情况危急,而且小少爷和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人贸然的出现,估计计划已经被打乱了,再没去看身后的胡三成,他压低了声音沉沉地对吴世勋道,“走,快走!”

 

“张老板,戏还没唱,你想去哪呢?”胡三成的声音阴恻恻地从背后传来,他把两只手起来,在空中拍了拍手,“既然你们都一起送上门来了,我也不和张老板绕弯子了,毕竟要死,也要你们死的明白一点,张老师说是不是这个理?”

 

吴世勋身后的铁门又被拉开,一瞬间挤进来好几张花脸,那些人看着动作都柔媚,但却并不拖沓,迅速把他们三个人围在中间,空气中顿时有一股脂粉的呛鼻味道,吴世勋怀里的小落子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然后他像是吓软了腿,没见过这鬼片一样的阵势,跪坐在了地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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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8-03勋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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