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兴】丹心照我 13

民国paro/ooc/不要上升 

上篇指路:12


那男同学本是要上三等舱去,见到吴世勋在这里,倒是不客气,直接挤在一旁,直接又降低了吴世勋回程的舒适水准。好在吴世勋并不在意这些,只是挪动身子,给他留出半个座位,并答道:“我来这边找……找一个故人。”

 

“哎哟,你这咋还文绉绉上了?什么故人不故人的,”那男同学感谢他的分享,但是说话丝毫不客气的,脸上是意味不明的笑,“我觉得像是小情人。”

 

“……”吴世勋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虽说八字还未有一撇,不过他至少没有直接被在街头拒绝了,希望还没被全然掐灭,他还能在读书之余有个盼头,于是他点点头道,“你这么说也没错。”

 

男同学带着圆框眼睛,眼睛藏在厚厚的镜片后面,几乎要成一条缝,他说话是带点长沙方言的,乍一听和张艺兴讲话的语调也不太相同,吴世勋一想自己还未曾听过张艺兴讲一两句方言,此次时候没到,下次见面虽然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但是朝着张艺兴要求一下,或许能听到一句和上海话不一样的“我喜欢你”。

 

再往上就有点逾越了,喜欢是他能想到最合适的词,小少爷年纪十几岁,已是见过不少为爱赴汤蹈火的人,他不喜欢那种痴狂,也知晓爱太沉重了,爱包含的东西要比喜欢多,也要比喜欢复杂。他现在还不想那么复杂,讲两句喜欢就足矣。

 

男同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眯着他那双眼,啧啧地道:“少爷就是不一样……”

 

说了一半他忽然面色严肃的停了嘴,然后连忙冲着吴世勋摆手:“叫你少爷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往心上去……”

 

吴世勋不甚在意的一笑,挑起半边嘴角,虽不至于厌恶,但也对他没什么亲近的意思。他也不是不知道学校里那些同班同学都是怎么叫他的,那么大的一个校园里,支持参战的,不支持参战,放弃站队的是三路人,倒是每一路人在认识他这方面出奇的统一。先是上海本地的学生把他的故事编出花儿来,然后一个个传下去,还给他镀了一层玩世不恭,随心所欲的铜臭。

 

“周末时间不多,你还要回家?”吴世勋想了一下火车票的价格,轻巧地岔开话题道,“在长沙待不了几个小时吧。”

 

男同学见他没往心上去,松了口气,叹息地讲:“家里娭毑病了,熬过了冬天,身子骨反不见结实,总是躺在床上,嚷嚷着要见我,这不趁着能买上票,我就赶紧回来露个脸。”

 

吴世勋点点头,靠坐在一旁,再无言语。他把思绪和之前想张艺兴的思绪接上,想他无辜下垂的眼角,想他褪去长衫,像个普通商人一般穿着浅色的马褂,想他听闻他说完那一大堆话后,微微涨红的脸。张艺兴或许是觉得他莽撞,莫名其妙的前来,话也没曾多铺垫几句,就长驱直入的讲他的心情。其实吴世勋也懊恼,不知为何他要讲那些话,他本不是话多的人,那些话比他一天之内对所有人讲的话加起来都多,都沉重。何以见得沉重,大概是说出口时仿若吐出一口浊气,压在他心底一整个冬天的秘密,被他自己揭发出来,顿时轻松不少,多少便有些不计较后果。

 

与其说是秘密,不如说是自己将自己瞒住太久。他来之前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讲,只是见到张艺兴的那个执念颇深,哪知张艺兴真的与记忆力无差的站在他面前时,很多没想过的话却忽然井喷。他刹不住口,于是后来细想,就格外感激张艺兴没有当即就拒绝他。

 

张艺兴没有露出厌恶的神色,他只是些微的有些惊讶,睁大了眼,微张着唇,用眼底流露出的讶异,代替了其他的言语。片刻后他听完,蹙起眉,浅淡的眉毛书在他面庞上,多少显得他轮廓柔和。他认真地想要确定他是否也是认真,然后珍而重之的收起少年的心,捧在手心里,答应一定妥善安置他的喜欢。

 

男同学见他没有交谈的意思,多少蹭了人家二等座的座位,挠了挠鸡窝一样的乱发,对吴世勋道:“下次若是你还上长沙看小情人,我们可以一起走,我请你上我家吃饭,烧湘菜给你吃。”

 

吴世勋点头应下来,正好找了一个好借口给家里人作解释。至于湘菜他惦记着张艺兴妈妈的辣椒炒肉,那个女人不喜欢他,他看出来了,他想这是对他家的厌恶,一边转移到他身上,所以他不怨,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他忽然想起张艺兴家破败的大门和送他上张家的司机讲的话来,便问道:“你清不清楚张家的事情?和晚清有关系的那个。”

 

男同学一听,便露出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压低了声音道:“你这是为何忽然提起这个?”

 

“听到些琐事,有些好奇,”吴世勋解释道,“若是不方便讲,不说也行。”

 

“不方便倒是没有,”男同学道,“那家人以前都是地主,出了一个人,年逾古稀考了个状元,领了官,也有了几个钱,人一有钱便找乐子,最后染上了烟瘾,又赶上改朝换代,没曾想清直接成了过去式,欠下一屁股债,还让人把府抄了,可不是让人唏嘘,这大起大落的人生。”

 

吴世勋听他讲,大概猜出这故事的主人公或许是张艺兴的爷爷,于是他又问道:“现在呢,老房子还在,帐还清了吧?”

 

“上一代当家的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学了花鼓戏,自己研究戏本子,给一些戏班子跑龙套,一边还钱一边撑家,最后得了北平来的京剧班子老师傅的赏识,把自己的儿子送去学京剧了。”男同学唏嘘道,“后来他们一家搬去了上海,好多年后回来,那当家就病了,都传说他那儿子是个不孝的,到最后父子两都没达成和解。”

 

故事讲到这里,张艺兴登场了寥寥几句,然后便没了下文。一个家族的起伏几句话就能概括完,人的一生也真是简单。吴世勋不知道张艺兴还算和前清有那么点关联,只是他也不免多想,父辈当官,到他这辈却中落了,身为当家,不得不选择送儿子去学唱戏,这世间其实也没几个人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晚上上了火车,第二日中午才能到上海站。吴世勋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夜,醒来发现自己胳膊被压麻了,他一推靠在自己身上的同班同学,两人下车,在车站分别。吴世勋回到家里,免不了一通骂,他家里人也发现自己是越来越管不住他,骂的成分里多了几分无奈。他站在大厅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等大家停下来喝茶润唇,就急忙道自己一会儿还有课,夹着课本跑到门外去,然后命司机先送他去邮局,也不做挑拣,一股脑的把信全寄给张艺兴。

 

后来他们全靠书信联系,吴世勋其实没等到张艺兴确切的答复,写信这事儿不比讲话,话你若是讲出去了,就没有修改的余地,但是文字不一样,落笔虽然成了字,但若是意境不满,笔锋不到位,只需要重新摊开再写一张便是。他猜张艺兴每次写完那些关于感情的事,都要思索片刻,再把信纸揉了,换另一番词写下去。

 

先是这样的:“进来生意不好做,勉强糊口。天气也逐渐热起来,长沙如同一个蒸笼,其实并没有比上海好到哪里去。好在我现在身份自由,穿着随意些也无妨……”

 

讲些闲言细语,生活琐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没有,但总归都是平淡的。

 

吴世勋提笔回他:“怎样的随意法?你总是长衫在身,我还未曾见过你有随意之态。上海的夏天一年比一年热,我似乎有些厌学,许是这燥热的原因,比以往都难静下心来。本打算近日去找你,但是我就要正式入学,准备的事宜太多,下次再见你。”

 

这也都是后话了,起初那一堆信,其实到春天快要过去都没收到回复的,吴世勋等了又等,日日上自家的信箱去看,企图等到哪怕是一封信,结果都是无望而归,他的心情起起落落,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又重新提笔写了一封信,摊开信纸,没有那些格式与客套,直接地写:张艺兴,你不回我的信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后他送信出去,心里代替张艺兴考量了几个理由:一是都暻秀地址给错了,信根本没到张艺兴手上过,二是张艺兴当时只是想骗他尽快回去,实则心里根本没在意他的。

 

第一个想法比第二个想法让人能接受的多了,他几乎是选择性的忽视了他明明曾凭借那个地址找到过张艺兴的家,但也不愿意去多想第二个理由。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追人就给拒绝了,就算是没人知道,心里也会格外苦涩些。

 

在忐忑与不安中,张艺兴的回信到了,吴世勋拆开信纸,心脏跳动的很快:信件太多,不知要回复哪一封。

 

也是简简单单地一句,张艺兴用毛笔写的字,是他见过的那种隶书。说来奇怪,他这人字如其人,带点古时候的克己复礼,又方正圆滑,每一笔都恰到好处,复杂之处藏着简单,即便是只有一句,字里行间也都是认真。但是他也是看过张艺兴的钢笔字的,写的歪歪扭扭,一点也没有用毛笔写出来的大气,倒像是他小时候脱离了字帖后自己写的字,不成熟。

 

吴世勋见他回了信,终于把悬着的心放下,他提笔,洋洋洒洒地写,写又有哪些女孩子对他芳心暗许,写课业的繁重,也写一写父亲的白头发因为随时可能爆发的战争而越长越多,最后不忘缀上一句我一直想你,念你,你也如此吗?

 

酸的不行,但他还挺满足,寄出去信后,他的甜蜜等待又开始了,如此往复,过完夏秋,又迎来一个冬天,他终于有机会又去一趟湖南。张艺兴被母亲要求着,去哪里都行,反正就是不能回上海。他们见面便一拖再拖,直到那个男同学找上他,说自己的奶奶终究没能过完这个年,在早冬里做了一场不会结束的梦。

 

吴世勋看到男同学面容憔悴,强颜欢笑的求他,说是买不到三等舱,能否找他托关系买一张二等舱。小少爷抿着嘴想了想,在周五的晚上又和同学一起坐上了去长沙的车。他这次实话实说,对哥哥道了自己的行程,吴贤秀盯了他许久,心里何尝猜不到他是为了去见张艺兴。只是固然是拦不住吴世勋的,吴贤秀头疼地点点头,嘱咐他最近湖南各处战事频起,除却长沙是安全的,其余地方一概不许去,并要他快去快回,免得牵扯到斗争中去。

 

吴世勋在十一月中旬裹着棉衣到了长沙,叫了一辆车开到张艺兴家门口,然后他屏住呼吸,轻轻叩响那年代久远的门环。他在冷风中等候良久,竟然无人来给他开门。他时间紧张,容不得多浪费哪怕是一点,于是转头就朝张艺兴的当口走去。

 

张艺兴的当口铺闷也紧锁着,整个长沙都是一副紧张的氛围,他不太明白是为什么,上周才收到张艺兴写的信,不该就这样了无了音信才对,只是他人生地不熟的,上哪里去落脚才合适?

 

最后吴世勋决定再返回张家一趟,至少要等着张艺兴回来,多久也没关系,要见一面才行。他回程的时候买了一份报纸,这才知晓除却上海,其实哪里都开始打仗了。他一直以为要打也是和国外打,但是事情也并不是像他想的那样,国内各派主张都不同,打起来的都是自己人。

 

他一边走一边看着,到了张艺兴家侧面,忽然听到墙内有动静。两个女人在讲话,声音不大,但是这条巷子附近无人常住,他听了两句,似乎听到张艺兴的名字。这便触碰到了他敏感的神经,他毫不犹豫的撑着墙,悄无声息的跳起来,去年他翻张艺兴家各种院子的时候都没被抓住,这一次自然也是,轻巧又毫无破绽的,扒住了墙头。

 

等他听清里面的话了,也看到那个陌生女生是谁了。也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正拉着一脸为难的张母的手道:“你给张老板好生讲讲,这事未必不是好事,他若答应,我们一定全力助他……”

 

吴世勋闻言,眉头一皱,助他什么?

 

“张老板若是答应了,后天中午就来我们那里一趟,”那个老妇人循循善诱,“您是常去的,虽是妇女自救会,但也并不完全严格,大家都是支持这个事情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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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8-09勋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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